第7章 赵太妃寿宴风波(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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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爷带人赶到,叫人点亮烛火引往邱掌案房间,开门一看,梁上悬着个伸舌头的人,赶快叫人放他下来,一摸鼻息,没气了,叫人辨认,不是邱掌案是谁。周爷忙叫带来的内务府护军封锁场地、缉拿凶犯,全住宿地的厨役都被叫醒接受审讯,折腾到天亮也毫无线索。周爷望着邱掌案的尸体发愣,希望他突然张嘴说出谁是杀手。他懊恼极了,不停地捶打脑袋骂自己是笨驴,怎么连杀人灭口的事也没有丁点预感,又想,是谁干的?做得这么干净利落,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留,显然不是一般人所为,紫禁城只有禁军才有这等高手,那紫禁城禁军怎么插手此事呢?又是谁调动禁军的呢?一个问号接一个问号,令他头脑发热发痛。

第二天,内务府叫来有关衙门总管商议这事。三位大臣听完禀报,撇开众人,关门会商。许大臣是领班大臣,自然首先发言。他听了半天禀报已经疲倦,便半靠着太师椅说:“毛大臣、张大臣,家里就咱三位,那两位这会儿还不知在杭州还是无锡,先研究吧。怎么看这事?”毛大臣、张大臣说,听许大人高见。许大臣便说:“那老夫抛砖引玉。”他挺直身子喝口茶接着说:“我以为处理此案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首先确定这妓女是自己擅自进宫还是被人撺掇进宫。要是擅自进宫,这事比较简单,主要责任在宫禁不在内务府。要是撺掇进宫,这事比较复杂,一个牵涉面广。二是超出内务府大臣处理权限,就得报请皇帝圣旨,而皇帝圣旨不外乎指派禁军统领、内务府大臣、护军统领甚至几个亲王郡王,那就不是我们说得起话的了。你们说是不是?”

他又端碗咕咕喝茶。笔帖式后桌做记录,上前替他掺水,也替毛大臣、张大臣掺水。此事十分要紧,连伺候的太监也被叫走。毛大臣、张大臣听了这番鞭辟入里的开场白,不禁哑然,也端碗喝茶,暗自思量。

许大臣的案房里除古香古色的书案、书架、八仙桌、太师椅,还有一些新鲜物件,像墙角摆放着一座落地钟,英国货,一到正点咚咚响,还有地上铺的波斯地毯、品架上的美国望远镜、书桌上的意大利放大镜等,不外乎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各国贡品中顺手牵羊拿来用的。

许大臣说:“诸位大人,要是到这一步,想必二位大臣久历朝事,满腹经纶,一定想得到,无论结果如何,内务府脱离不了第一责任。若是御史风闻弹劾,加之民间舆论杀人,就不是我等可以收场的了,又是何苦呢?依老夫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死无对证,就不要再提谁叫谁进宫的事,就说这妓女私自混进宫算了。”

妓女进宫的事惊动了内务府三个大臣。

出事后,许大臣接到邱掌案举报,说蒋爷蒋广宗叫邱掌案让妓女进宫,气得不行,连夜把蒋广宗叫去内务府案房训斥一通,责备他怎么这样愚蠢,要是惊动了西太后,不是摘顶子就是丢脑袋。蒋爷说邱掌案胡说,自己根本没叫邱掌案去叫妓女进宫,邱掌案纯粹是诬陷自己,要和邱掌案当面对质,揭穿他的谎言。许大臣嘿嘿笑,也不细究,只说提醒你一句,到了慎刑司,要是邱掌案一口咬你,你也是脱不了关系的,明白吗?蒋爷暗自一惊,许大臣难道知道实情?顿时泄了气,嘻嘻笑说,那……许大臣说这点事就束手无策啦?一头笨驴,自个儿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蒋爷走出许大臣案房,因为琢磨心事摔一跤,人倒没摔着,就是吓一跳,过半天心还咚咚跳。

毛大臣接到禀报,急忙找周爷说事。内务府衙门很大,三个大臣一人一个四合院当案房。这四合院是三进院,最里面是大臣案房,前两院是司房。天井里搁着几盆芍药几盆月季,正姹紫嫣红。毛大臣详细问了妓女进宫的事,边听边摸着胡子笑,插话说柳崇孔怎么想出这个点子?周爷说可不是吗,这小子脑瓜灵活,替徐树叶解了围,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毛大臣说现在也还没有收场,真是胡闹,又说据你所知,是蒋广宗的主意吗?周爷说肯定是,有邱掌案做证,邱掌案已经举报蒋广宗。毛大臣说,邱掌案举报归举报,事情是真是假我有怀疑。你想啊,邱掌案忌恨蒋广宗,是蒋广宗免了他首领职务,这么重要的差事,蒋广宗怎么会交给邱掌案办?是不是邱掌案在捣乱啊?周爷一想有道理,蒋广宗再笨也不至于这么笨,但刚才叫柳崇孔问过邱掌案,邱掌案发誓说是蒋爷叫他去叫妓女进宫的啊。他便把他向我询问邱掌案的事如实告诉毛大臣。

事情发生后,周爷匆忙赶到现场,邱掌案就向他说了蒋爷指使他叫妓女进宫的事,就觉得事情重大,要做具体调查,可现场事情多,便叫我详细找邱掌案谈谈,还要我做记录。我按周爷吩咐找邱掌案说事,问他怎么回事,怎么扯进蒋爷圈子去了?邱掌案说他也正纳闷,不知蒋爷为啥把这事交给他。我问了蒋爷找他的全过程,冥思一想有蹊跷,不叫黄厨头、青常备、王厨头、唐首领出面,叫邱掌案出面,不出事有一说,邱掌案便被蒋爷拿住把柄,得乖乖跟他走;出事也有一说,蒋爷死不认账,把全部责任往邱掌案头上推,一箭双雕啊。我这么一说吓得邱掌案直哆嗦,急忙问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是死定了吗?我叫他别急,要他拿出蒋爷要他去叫妓女进宫的证据。邱掌案傻了眼,说这哪有啥证据啊,这不是坑人吗?他说着说着说了句“我去内务府说清楚”,拔腿就走。我急着去向周爷禀报,也没去追他。

周爷把这些情况告诉毛大臣,问毛大臣见没见着邱掌案,又说柳崇孔这想法不是没有道理。毛大臣听了皱眉无语,突然一拍桌案说:“就这么回事!你快带人去外御膳房走一趟,看看邱掌案的情况,要是见着了,你带他去你住处睡觉。”周爷蒙了,傻愣在那儿不动,琢磨毛大臣这话啥意思。毛大臣着急地说:“还瞎琢磨啥?快去!晚了要出事!带内务府护军去啊!”

毛大臣听了暗自咂舌。昨晚得知邱掌案死讯,毛大臣一夜无眠,深为自己行动迟缓而自责。他先前听周宗禀报便察觉到此事有蹊跷,明摆着是蒋广宗借刀杀人,不管成与不成,邱掌案必死无疑,所以有叫周宗马上赶去保护邱掌案之举,可惜晚了一步,不禁感叹这件事的主谋何其狡猾。正不知如何是好,这会儿听了许大臣这番话,显然一唱一和、一张一弛,更是佩服不已。他想,要是坚持说蒋广宗叫邱掌案让妓女进宫已无意义,死无对证,不可能扳倒蒋广宗,倒可能暴露自己调查食材走路的事,只好蜷脚吧。

毛大臣说:“许大人言之有理,佩服、佩服。依老夫之见,邱掌案之言不可靠。蒋广宗与邱掌案有过节,罢了他首领之职,不免招邱掌案忌恨,不可能叫他让妓女进宫。至于邱掌案之死,禁军首领也看了,听听他的意见再说吧。”

张大臣说:“这样好。再加一条,徐树叶嫖娼不给房钱之事信不得,也不能信,一信啊咱们三人都牵进去了。”

三位大臣面面相觑,突然笑起来。

内务府只有张大臣优哉游哉,背着手信步来到许大臣案房问案情如何,需不需要帮忙。许大臣刚打发走蒋广宗,正担心他这一去如何处置,是否恰当,额头正皱成“川”字,见张大臣走来,忙装着没事人似的哈哈笑说:“芝麻点事何劳张大人费心,老夫已安排妥帖,倒是看毛大人那边灯火辉煌,大人不妨过去瞧瞧,兴许有事。”张大臣说:“知道了,许大臣烦着呢,老夫这就告辞。”许大臣忙说:“留步留步,老夫言语笨拙,有所得罪了。既来之别慌走,反正也不是当值,借此皓月当空美景,咱们喝两杯如何?”张大臣就不好说走了,这才重新坐下。

内务府管皇室的事,是朝廷最大最富有的衙门,有“树小墙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一说。所以内务府的主要官员都由镶黄、正黄、正白旗这上三旗包衣担任,不然皇室也不放心。内务府设总管内务府大臣,级品不算高,毕竟不能与安邦治国大员一概而论,为正二品,由皇帝从满洲王公、内大臣、尚书、侍郎中特简,或从满洲侍卫、本府郎中、三院卿中升补,自然都是最信得过的人。内务府管辖七司三院,是广储、都虞、掌仪、会计、营造、慎刑、庆丰七司和上驷院、武备院、奉宸院,还管着三织造处、敬事房等三十多个衙门,集内廷诸事、诸权、诸责于一身,在紫禁城自然是要啥有啥,一呼百应。虽说内务府的人富裕有余,但地位不高,因为上三旗包衣不过是随龙入关的使唤人,外八旗的人是不屑与之联姻的,就是他们自己,也要做到一二品大员才得以抬旗脱包衣与世人平等。

张大臣是镶黄旗,祖上是皇帝的包衣奴才,到他这辈戴上二品顶戴。虽说抬了旗,还是不敢放肆,处处以前辈巴克坦布为榜样,不越雷池。巴克坦布是老内务府总管。有次朝廷花五十万银子找营造商修大内数处工程,营造商偷工减料,送车马费给巴克坦布希望他别管。巴克坦布不收,叫营造商多买石灰,把工程做结实一些。内务府一干人便都不敢收好处费,转身骂巴克坦布好狗不挡路。巴克坦布知道了暗自高兴,他就是要背骂名。事后东窗事发,一干人受罚,唯独巴克坦布没事。张大臣效法巴前辈,见许大臣、毛大臣与属下“授受不亲”便取袖手旁观、明哲保身态度。

张大臣与许大臣杯觥交错,一番应酬,不外乎说些“举杯邀明月”的空话,并不曾提及妓女进宫的只言半语,便告辞而去。转几个弯,过几道桥,逶迤来到毛大臣院子,问得毛大臣还未歇息便进去瞧瞧,意思很简单,既然去了许院,就不可不来毛院。毛大臣打发走了周宗,正为邱掌案安危忐忑不安,哪里睡得着,见张大臣到来,自然起身迎候,于是二人喝茶聊天,自有一番应酬。

再说蒋爷和周爷,趁着朗朗月光,各自带着人一前一后赶往外御膳房驻地,自然蒋爷先到周爷后到,差了大概这么半个时辰。宫里习惯早睡早起。住宿地一大排屋子都灭了灯,黑黢黢的,只有屋檐上挂着的几盏灯笼透着微弱的光亮,又因为不准养狗,除风吹树叶嗖嗖作响外,一丁点声音也没有。邱掌案此刻已经睡下,虽说一时半会睡不着,想东想西,但也慢慢朦胧进入梦乡,突然觉得憋气,伸手来抓,一把抓住两只手腕,猛地惊醒,睁眼一看,黑暗中有张蒙面脸人正卡住自己喉咙,便使劲蹬踢,可腿被人使劲按住,动弹不得,又使劲叫喊,但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眼前突然一黑,浑身顿感轻飘飘的,便化作一股青烟随风散去,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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