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偷生（二）（1 / 2）

萧索呲着牙，哆哆嗦嗦地把肋骨扶正，再把右腿接好，又是疼得满头流汗、大喘不止。稍稍歇了片刻，萧索伸手把苏练的襁褓拖到身前，费力地把孩子缚在胸前。侧耳努力听听，却听不见山顶有任何响动传来。萧索心道，赵弘既然能对自己出手，恐怕对苏澈也没怀着什么好意。不知道自己兄弟生死安危，让萧索脸上又添苦色。

山谷深深，林木苍翠，虽然已是日上三竿，直射的阳光在层层叠叠伸出的树影拦截下，照到谷底时只投下一方方斑驳的亮块。这谷底千百年无人来过，枯枝腐叶积了厚厚一层，四下里一片静蔼，除了鸟鸣蝉嘶，便只有山风掠过枝头时晃出一阵沙沙的轻响。

一声儿啼毫无征兆地响起，将这片沉静扯破，几只鸟儿被这嘹亮的哭声惊扰，扑打着翅膀钻过层叠的树枝转瞬便飞的远了。一个婴儿被牢牢地绑缚在一个断臂汉子的胸前，正使劲扭动身子，一双眼睛张皇地望着四周，两只小手在那汉子胸**错扑打，可那浑身是血的汉子却一动不动，引得婴儿的哭声愈发高亢起来……这不是唐延堡的遗孤苏练和他的义父萧索又是何人？

苏练的小嗓子渐渐嘶哑，为什么哭了这么久却无人来哄、来抱、来把自己高高举起？这个问题把这方满周岁的孩子困扰的不轻，渐渐没了力气，只能抽抽咽咽地把号啕地声音降了下来，不住地转动着小脑袋希望看到那些平日在自己面前不停闪过的笑脸，小手小脚每隔一会儿就无规律地扑腾几下。

苏练的努力终于有了效果，在不知第几次踢了自己身下这个不算太柔软的身体后，萧索终于缓缓睁开眼来。

萧索轻轻晃晃头，想伸手扶扶快要裂开的脑袋，刚一抬手，一阵剧痛就扯得他裂开了嘴。慢慢动动手指，再活动一下胳膊，萧索终于将手触到了额头，擦一把遮住双目的血渍，定一定神，这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感受着肚子上被苏练小脚踹动的轻震，萧索突然反映过来自己身前还缚着一个孩子，支了一下身子想坐起来，却又重重倒下。顾不得多想，萧索就这么躺着把苏练的绑缚解开，艰难地用断臂将孩子托起，另一只手飞快地解开了苏练身上的襁褓，就要查看孩子是否受伤。

襁褓刚一打开，一块湿漉漉地尿片随着苏练蹬动的小腿滑了下来，正正地落在萧索的脸上。微微的凉意伴着浓重的童子尿臊气倒也让萧索精神略略一震。一偏头把尿片子甩开，萧索托着苏练白胖的小身子上上下下摸索一番，见孩子除了额角被擦伤一点外，竟没有受什么其他伤害，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了回去，用手指点点苏练的鼻尖道：“你这小鬼头倒还真是命大。”说着抬头向上看看，又冲着被自己上下摸索逗得开始发笑的苏练自嘲道：“嘿，你干爹我的命也不小呢。”

萧索从自已内袍上撕下一角，当做尿片垫在了孩子裆下，又把苏练包裹严实放在一旁，这才扶着身边小树挣扎坐起。平时看起来极轻微的几个动作，已是累得萧索气喘吁吁，扯动伤口时脸上肌肉抽动不停，大滴的汗珠随之渗了出来。

萧索背靠山石喘息片刻，开始检查起自己的伤势来。左边肋骨断了两根，右腿膝关节脱臼了，身上被树枝、石块擦破的大小伤口不计其数，最要命的是胸口被赵弘打中处现出一个漆黑的掌印，苦练了数十载的内息已是时断时续，细若游丝，只有一股微弱的热力护住了心脉，想来幸亏被苏澈逼着服下了两枚丹药发挥了作用，不过一身功夫能否恢复实在是不好说了。

想到可能武功尽失，萧索有些黯然，想骂声老天不公，抬起头来却只能看到重重树影。回想自己掉下来的一幕，萧索不由暗呼庆幸。幸亏自己见赵弘来得蹊跷稍稍有了戒备，幸亏自己落下时终于拔出单刀在山壁上刺了几记缓解了下坠之势，也幸亏这秦岭上的树木，虽然一层层伸出来的树枝打在身上生疼，却也一层层托住自己不至直接摔成肉饼。想到这些，萧索不禁释然，受了一记重掌，又掉下百尺深崖，能够不死已是万幸，哪还顾得上武功不武功？大不了重新练过便是。

扭头看看躺在一旁地上、也正瞪着乌溜溜地眼珠子看自己的苏练，萧索绽出了一丝微笑：在半空中拼尽全力转过身子让后背先落地，终于保全了自家兄弟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