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酒馆(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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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老谢头的话,边上便有人小声嘀咕,这谢映登便是咱关中人,谁都知道他从龙有功却不受封赏,出家当了道人,哪里冒出个后人来卖酒?旁边的人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知道这脾气古怪的老谢头最忌别人说他冒认先祖,听见这话非得冲过来辩个三天三夜不成。若是一怒之下真的涨了酒钱,大家谁都不自在不是。

小杨听了老谢头教训,只得软了语气,拱拱手告饶道:“谢大叔哎,算小子无状说错了话,给您赔不是了。我谢谢您了,您老少说两句成不?”看见老谢头神色稍缓,小杨忙补上一句:“不过这十五年的‘曲江春’小子可是的的确确地尝过啦。不信?不信您问陈二叔,您老信不过我还信不陈二叔吗?”说着便把陈二推到了身前。

关中伏天的雨和江淮一带的梅雨倒有几分相似,一旦下开了头总要绵延几日,仿佛是天幕上裂了个口子,老天爷需要时日来修补一般。城中的士子们是极喜欢这雨的,虽不能打马球、行田猎了,可听着雨声,煮酒品茶焚檀香,抚琴弄萧吟诗对,倒也是一桩乐事。时下的风气虽不及隋唐时节开放,可也没准遇上一二佳人青睐,保不齐发生个香艳段子,更是羡煞九城的佳话不是。城外的泥腿子们没这么多雅事可做,但刚刚又收又种地忙了一夏,难得老天不让干活,也乐得偷闲几日。最好不过的是雨淋漓了快两天,暑气全消,就着八宝辣子喝两口老酒身上也不见燥热。听不惯家中老妈、炕上婆姨絮叨的后生汉子们罩顶斗笠便纷纷出了门,左右刚卖了夏粮手头有点闲钱,就近找家小酒馆一钻,端着老碗的稠酒,没凳子的门槛墙角的一蹲,有凳子也要蹲在凳子上,这就是咱秦地的风俗!再扯开了衣襟,打着酒歌嗝,面红耳赤地和乡党们闲谝半天,这日子,给碗老孙家的羊肉泡也不能换。

城西的谢家酒馆虽然不大,也是多年老家号了,酒好菜香价钱公道,尽管掌柜老谢头脾气臭了点,可生意一直不错。毕竟临着咸阳桥,迎来送往的升斗小民们不象达官贵人可以前呼后拥地从城中抬了酒菜来感受野趣,大都就近在谢家酒馆来上两口。今日天雨,出行的人不多,四邻八乡来闲谝的汉子扎了一屋,倒也热热闹闹一片生意生隆模样。陈杨寨的一群汉子也拢在一张桌子旁,为首的正是那泥腿狮王陈二。众人正不知说到什么精彩处,轰堂大笑之后便都拿起了酒碗仰脖直灌。

那识得“曲江春”的小杨也端起了自家酒碗,送到嘴边才发现碗已见底。就着碗边猛咂两口,摇着头把碗向桌上重重一放,突然提高了声音:“往日里喝谢家老酒觉得虽然味道不是特别好,但胜在价格实在。可昨日尝了十五年的‘曲江春’之后,唉呀,啧啧……这才发现谢家老酒,唉呀,啧啧……味道是没得比了,每壶再添上一碗才叫价钱实在。”说着,抄起空碗遥遥冲老谢头晃了晃,直着嗓门喊:“你说是不,谢老爹?”

众人被小杨这一嗓子喊得有些发懵,几个反应快的后生也捧着碗尖叫着再添一碗,更多的人停下话头看老谢如何应对。

只见老谢立在柜台后,两指夹着毛笔却仍将算盘打得飞快,听了小杨的话语,连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柜上,便把话头堵了回去:“十五年的‘曲江春’我是没有,三年、五年的都有。三年的三钱银子一壶,五年的五钱,你要是不要?今个你请大家喝一壶五钱的,我明天进城去给你买一壶十五年的,如何?”

众人听了老谢的话,鼓噪的声音更大了,这次的矛头却是指向了小杨,就是不能真的喝到‘曲江春’,看看这后生出洋相打发无聊时间也是好的。

小杨年轻面薄,受不得众人激,伸手就向怀中摸去,摸了半天,喃喃重复了下“三钱五钱”,手却始终没从怀中掏出来,嘴里却不服输地喊:“屋子里好几十口子人呢,一壶酒却哪里够分?”

老谢头依旧没有抬头,淡淡说道:“你买一壶,我便赔一壶。大伙要是喝了十壶,我便赔你十壶呗。”

老谢头的话赢得满堂喝彩,小杨面红耳赤嚅嚅半晌却说不出个整句来,一干毛头小伙子忍不住用碗筷敲击桌子起哄。老谢头尖着嗓子冲那些后生喊道:“熟归熟,敲坏了碗筷可要照原价赔的!”众人不禁骂老谢头刻薄,均道这豁口的碗瘸腿的筷怕是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大了,老谢头居然敢让赔原价,还真是无商不奸啊。

老谢头却不理会众人揶揄,扬了扬手中的毛笔数落起小杨来:“后生娃,做人最重要地是个实诚。想喝酒,直说。我老谢差你这一碗半碗的酒钱?偏偏要用那‘曲江春’来挤兑我们谢家老酒?你打听打听,我们老谢家可是谢映登的后人,这酒的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唐太宗还是秦王的时候就喝过这酒,那是赞不绝口啊!就现在这价钱,还真是定得低了,我正琢磨着是不是提提价呢……十五年的‘曲江春’?嘿嘿,莫说是你,便是我老人家也只是听过没见过,那酒是你有钱就能买得着的吗?”说话之间神态激昂,大有将手中笔化为袖箭掷出之势,连胸前洒上点点墨迹也混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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