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生论缱绻(1)(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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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春虫微弱地鸣叫了几声,便静了下来。黄昏挣扎着最后一丝霞光,夜的脚步已经走得很近了,夜幕慢慢地吞噬了最后的绚烂。夜风拂起我们的乱发,星光包围中的暗神仿佛像一个幽灵,完全融入夜色,让我看得几不真切。

他向我微俯身,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那褐黄色的眼瞳正冰冷地注视着我。他的声音完全收了所有的戏谑之意,唯能感到决然的恨意,“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悄无声息地,他的手伸向我的喉咙,仿佛欲杀我以泄心头之恨,我却震慑于他悲惨的往事。那无边的恨意,如脚生根。我直挺挺地看着他,却无法动弹半分。

我甚至感觉到了他那冰冷的手触碰到我脖子上的肌肤,却忽然变了方向,改伸向我的脸。这时就听有人在身后唤着“夫人”,我回头,是薇薇和吴如涂。就趁我回头这工夫,暗神又消失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下午我好像也没有见过那个戴面具的哑孩子。“夫人,吓死薇薇了。”薇薇喘着气,肃着一张小脸,“夫人到哪里去了?方才整个苑都找遍了,都找不到。”我跟着薇薇走到品玉堂前,我想司马遽故意带我绕一条远路,因为我记得来时的路没走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经过西厢房后门的院子。素娥初上,碧纱窗外静无人,暮云微遮,梅花浮香暗似雪。恍惚间,韦虎对薇薇使了个眼色,薇薇面露喜色。我感到薇薇抓着我胳膊的纤手在轻轻地抖动,她强抑着激动,大声对我说道:“三爷请夫人到赏心阁,一起用晚膳。”我走得有点慢,无法理清心里的紧张。

薇薇性子恁是急,往前走五步,便要折回来三步向我噘着嘴轻声抱怨一番。到最后,小丫头也看出来我露了怯,再顾不得礼数,拖着我前行,就差让韦虎单手将我扛回赏心阁了。

我吓得啊啊大叫,正要去挡,没想到那孩子早在空中灵敏地一转身,稳稳落地,然后猛地跑过来,一头撞在暗神的小腿,使劲踢了他脚踝一下报仇。看司马遽纹丝未动,便仰头对他生气地啊啊叫了几下,迅速逃遁了去,没了踪影。

须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的动作,在大人中已是武功高手了,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早晚要实实地揍这小崽子一顿。”司马遽恶毒地感叹了几句,然后极自然地拿起我的荷包,挑着那肥大饱满的梅饼吃。

“喂,你……”我指着他喝道,“你这人怎的这样明目张胆地吃我的东西?”“不兴试毒吗?”他从善如流地反问道。

“你……”我气结,正要反驳,看到他微揭面具,飞快地往嘴里塞了块梅饼,然后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刚同情了两秒钟,才发现他把我的梅饼全试毒试光了,还咂巴着嘴道:“林老头的东西还真不错。”他把手上最后一块梅饼扔到口里时,幅度微大,在夕阳下我略微看到的好像是一张洁白无瑕的脸。忽然想起以前我见到过暗神的脸,长得不算难看,只是非常阴沉,而且上面有一条大疤来着,好奇心一下子被激了起来,本能地伸手过去,想掀他的面具,半道上便被他一手抓住了,只听他极机警道:“你想干甚?”“你的面具上有只吊死鬼,我好意想帮你摘喽!”我不动声色地想收回手,他却握着我的手腕不放,我感到他浑身的肌肉紧张了起来。

“撒谎,你想看我的脸作甚?”忽然他换了一种轻佻口气,流里流气道:“要不,你晚上再到这里来,连带我把身子也一并给你看个够,如何?这可是我们暗宫的规矩……”这回我使大力抽出手来,后退一大步,向他礼貌地欠了欠身,冷淡而高雅地微笑道:“阁下倒给我一万两金子,我都不想看。”我高傲地扬着头向后转身,却忽然发现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模一样两个腰花门洞,那腰花门洞上的常春藤夹缠着灿烂的一丛丛小金花,好像是俗名叫“金腰带”的迎春花,开得正盛。那颜色、花形甚至朵数,两边都一模一样,我这才意识到进入了一个迷阵,根本不知道往哪边走。这孩子必是引我到了暗宫的阵法,觉得安全了,才敢停下来面对我。

正尴尬间,身后传来大声的爆笑,一片白衣飘到我的眼前。夕阳下白面具耀着金光,只听他在面具下嘎嘎乐了半天才道:“走啊,怎么不走啦?还嘴硬啊,再回不去,你这化了半天的行头给谁看?”司马遽送我回来的路上,我尽量同他友好地聊天。他告诉我这个孩子叫小彧,是他的独生子。他口里骂他是小崽子,可语气还是隐着一阵心疼,我便大着胆子问道:“这孩子的母亲可是暗宫中人?”“不错,”他慢慢说道,“说起来,你同她母亲见过面,也算旧相识。就是永业三年,那个伺候你泡温泉的小丫头。”“哦?”我记起来了,可是好像有两个,我便往不可能的那方先猜,“是哪一个?难道是那个很瘦小的女孩,那个被你打伤的琴儿?”“哟,好记性。没错,就是琴丫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当初他把那小丫头打得那么重,琴儿怎么会愿意嫁给他这种人呢?果然地球人已然不能阻止暗神的虐恋情深!旋即想起原非白,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傻,不由苦笑起来,便开口道:

“那琴儿可好?我还没有机会当面谢谢她呢。”“你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他叹了一口气,沉沉道,“她生下小彧没多久,孩子还没断奶呢,便走了。”“是产后风毒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时代很多生产后的妇女会感染并死于这种病症。“非也,是被毒死的。”他淡淡道。我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他。司马遽云淡风轻道:“有人在她坐月子的补药里下了毒,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不但做娘的救不了,连小彧喝的奶水也着了毒。小彧虽被救回来,但从此便不能说话了。”“什么人这么狠毒呢?”我兀自一惊。“你想知道?”他的语气忽然变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乖戾。春风吹起他的白袍,拉长了他在地上的影子,使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和冷意。我一回头,我们已经到了品玉堂的西厢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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