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女帝师五(27)(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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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道:“奴婢瞧郡主哭成那样,姑娘却不能告诉她实情,奴婢的心也疼。”

我叹道:“告诉她不但是害了她,更是害了睿王满门。”忽然想起一事,不觉笑意宁和,“当年董妃刚刚薨逝,郡主不愿父王娶继母回府,整日在济慈宫哭闹,我哄了她好些时日也不见好。如今为了这位继母,她竟肯来求我。‘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63]。当真难说。”

绿萼笑道:“王妃待郡主很好,所以郡主认定昱贵太妃也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姑娘对郡主也好,所以郡主也相信姑娘。”

我正欲回话,忽听银杏在外面拊掌笑道:“绿萼姐姐说得有理,但奴婢可不这样想。”说罢掀了帘子进来,也不行礼,就把榻上的手炉抱在怀中。

绿萼扁起嘴:“谁也没问你是怎么想的,何必特地来表白表白?”

我心中甚是酸楚,明知昱贵太妃是无辜的,却不能有一丝表露:“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若大理寺、掖庭属觉得烦难,来寻玉机帮忙,玉机自当尽力。可若他们没有开口,玉机便不能插手。还请郡主见谅。”

松阳道:“君侯不能悄悄地去查一查么?”

我摇头道:“先帝驾崩时,玉机重伤,十数日后方知晓此事,要查也已迟了。如今刺驾之事已过近五十日,恐怕查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更何况,凶手邵奭在大理寺狱被严密看守,外人无从得见。即便他的证词中有破绽,旁人也不得而知。”

松阳侧转了身子,用绢帕捂着脸,哭得更加厉害。松阳虽是亲王之女,说到底不过是极普通的闺中女儿。她不涉朝政,无意权争。今日敢来新平郡侯府求我搭救昱贵太妃,恐怕已耗尽生平余勇。

她哭了好一会儿,方才稍稍平息:“玉机姐姐,你是先帝敕封的女郡侯,女帝师。先帝遇刺,满朝之中,只怕也没有比姐姐更伤心的了。姐姐就不想知道其中的真伪么?”

银杏笑道:“姐姐不让我说,我偏说!松阳郡主虽然柔弱,可柔弱自有柔弱的好处。这般动情,不是已经打动姑娘了么?我今日听了一个故事,正好说与绿萼姐姐听。”

绿萼道:“我不听!你的心思越发坏了,凡事都有阴谋似的。”

银杏笑道:“姐姐不听,我偏说!后汉司空第五伦奉公职守,从不阿谀上意。有人问他,‘公有私乎’?第五伦道:‘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然心不能忘。’[64]奴婢想,第五伦虽不受礼,但心中总念着,若居官再长一些,说不定便举荐此人做官了。那些好听而动情的话,便是‘不受之千里马’,假以时日,焉知姑娘不会认同她的主张?”

我强抑住满心的痛与恨,垂头不忍看她:“朝廷所言便是真的。”

松阳一怔,起身擦干泪水,眸中现出绝望的平静:“玉机姐姐所言甚是,是松阳唐突冒失,还请姐姐恕罪。深夜搅扰,甚是不安。松阳告辞了。”说罢拂一拂胸前的泪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回复了端庄矜持的姿态。

松阳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黑暗无穷无尽,路也望不到头。寒气扑在脸上,我周身一颤。松阳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回头:“玉机姐姐,有人说你故意使苦肉计,栽害华阳妹妹和昱贵太妃。这样荒唐的话,我是不信的,就像我不信姨母会图谋皇位一般。”说罢飘然踏入无边的夜色之中。

我震惊之余,无言以答。待她走远,终于落下泪来。我困意全消,回到屋中呆坐无语。绿萼宽慰道:“姑娘和松阳郡主几乎从无往来,倒是她最懂得姑娘的心。”

我亦惘然:“至疏至远,忘我而不自必,懂得顺乎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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