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风(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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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生:“”

金总往回爬得风生水起,原打算大声走出去、偷偷爬回来,把黛玉兽骗开了门进行出其不意的突击,忽觉一滴一滴的东西溅落在脸上——以为是雨,再一抬头,居然是露生在房檐上趴着!仰面大惊:“我操|你|妈你怎么爬上来了?!”

露生在房檐上哭得说不出话,半晌,咽着泪道:“我实在想看你一眼。”

求岳:“你是傻逼吗?开门不就行了吗?”

露生含着怨道:“我不开!”

“要是能揣兜里,我就把你揣兜里了。”

“可是我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除了第一次你甩,往炮堆子里钻,剩下的每一次,都是你来开导我,你来保护我,露生,我就是怕你这样,这辈子我何德何能,被你当个宝贝爱得死去活来。”他在山城的子夜里作空中的情书,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富有文采,还富于急智,“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为我吃苦了,我不想说什么永远爱你这种批话,像吃软饭的你知道吧——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积德的事情,上辈子也积德,不是因为你对我好,而是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美好的存在,不管这个世道多混账、多让我恶心,只要你在这,我就觉得它有意义。”

他向口袋里掏烟,可是烟早就抽完了,路上一根接一根地烧光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急疯了?我找你容易吗?没有手机,没有地址,我在重庆跟神经病一样满街晃悠,我想你,想见你,想抱抱你,我要你在我身边,我要你在我怀里,有风有雨,你不要出去,我来保护你。”

他这头说,露生那头掉泪。

本来不委屈,或者是他说服着自己不委屈,可是一见求岳,什么委屈都涌上心头来了,有一部分是为了求岳,另一部分却是为了自己的心。他在报纸上看见那些败坏人的谣言,这么些年执着的清名毁于一旦,那时候他没有哭;因为担心走不到前头、办不成事情,在路上赶得没有觉睡,那时候也没有哭;王老板要他跪下叩头的时候,他连屈辱的感觉都没有,更谈不上眼泪,只是心里飞快地算计着要把他说降,要使他服软,头碰出血来、脸破相了,回来照照镜子,仍然没哭。

两个人一个在墙头骑一个在地上爬,意境是墙头马上的意境,场面是低配、情意却是顶配,自己也都愣了。怔怔地含泪相望,爱到半生,不料对方还有这样仓皇失措的时候、连形状也不顾的。求岳是多久没看见这张秀丽的脸了?其实朝暮都见,因为朝思暮想,这张脸映刻在他心里,可是爱就是这样,思念没有相见来得生动,来得揪心,来得教人刻骨难忘,爱是由两眼望见、两耳听见、两手触见的温柔滋养的,没有这一切,相爱的人活不下去的。压低了声音叫他:“你快点下来!这他妈蹲在墙头上你还是仙女吗?”

露生哭道:“不下去!”

后来求岳细想过,为什么我们说爱的时候,总是怕人听见?后来懂得,怕的不是别人,是怕爱的话语烫伤心弦,理智和情绪却是两回事,理智叫我们别爬墙、别在地上像个虫似的瞎蛄蛹,情绪却由无端漫出的热泪和相思构成,它叫我们千里万里相追寻。

怎么人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情意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求岳的脚步响起的刹那,倒像踏在他心上似的,那一刻眼泪已经在眶里了。

求岳不是他头一个不顾一切去拼命的对象,然而却是第一个千山万水追来回报的人,这就够了,露生噙着泪想,这就够了,我其实只要这个,不要你金马玉堂,不要人艳羡风光,我只要你知道我的心,你有这个心,我做什么都值了。

求岳隔着门,好像是站起身来,露生听见他手指在门环上摩过的声音,“我知道在你这里就安心了,你不想见我,我不勉强你。等我办完了事,我接你回去。”

露生听到他脚步声留恋着,逐渐不闻声响,只听见秋风四起,知道他是真的走远了,心头如被风刮,把个心吹碎了,哗啦啦流出来,靠在门边哭成泪人,懊悔连门也不曾开,哪怕看一眼他的脸也好!心中一急,踩着门里的木箱探上墙头,期盼能看见求岳离去的背影。

金总正在地上匍匐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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