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灵隐(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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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日听露生吊嗓,也跟着会两句了,坐起来就唱:“娘辰美景耐活天,赏森落事谁家晕!”

这居然还真是认真学了咬字发音,把穆藕初和露生都听呆了,两人皆是大笑:“够了!够了!”

求岳拍着腿道:“行啦,水平就这样,仅供亲友欣赏!”

说说笑笑,转眼到了韬光寺门前,不从正门进,却从旁边取小道绕行,原来韬庵与韬光寺一墙之隔,单独开一个小门,供穆藕初自行出入。

大家下了滑竿,随穆藕初进去,此处虽然不比金家老宅宽敞,但是该有的地方样样皆有,唱戏的场子也有——这和京剧大台子大场不同,昆曲是讲究自然山水的,香楼上可唱、彩船上可唱、花前月下都可唱,因此这整个庵舍也都是苏杭园林的秀雅精致,阁起轻云、苑罗溪泉,前后两座小楼相对,前楼会宾,后楼宿客。

露生歪头笑道:“刚才听穆先生说话,有些技痒,不能和俞大家、沈大家相比,听个嗓子罢了。”

穆藕初颇为玩味地看向他:“这是生的曲子,我记得白老板应该是擅旦的?”

生是男子的唱腔,旦是女子的唱腔,这两个即便是外行人也能听出差别,何况穆老内行。露生知他是有意考校,平时不爱在生人面前多说,今天是觉得这个穆先生很懂昆曲,知音难得,触动了谈兴,温柔笑道:“咱们昆曲不像皮黄热闹,但合乎天地之道,寄情于山水,所以是天子钦点的正声雅乐。要是没有这样的好景致,其实唱生、唱旦,也都没差别,但要对着这山中灵泉芳树,就有些讲究了。”

穆藕初问:“怎样讲究?”

“粗了说,不过是随性随时,随情而发。要往细里讲究,所谓生韵如箫笛,清越悠扬;旦韵如琴瑟,宛转缠绵。”露生笑道:“山中闻笛,隔水听琴,这样的空山幽谷,旦腔有些太凄切了,不如生腔阔朗从容,所以山中听生,水边听旦,这是个清唱的小讲究。”

最惊喜是楼上起的一座云台,正对着山下万木葱茏,连西湖景色皆是一览无余,正合了楹联上写的“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此时雨过天晴,映着夕阳万里,登临台上,令人神清目朗。

穆藕初带着他两人在云台上走了一圈,自傲道:“我这个戏楼,景色、声响、情致,都是首屈一指,遍数苏杭,没有第二个。”又叫了仆人来问:“月泉、斌泉,去哪里了?”

仆人垂手回话道:“几位先生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大约闷了,说去永福寺烧个香,怎么老爷上来时没遇见吗?”

穆藕初笑道:“又烧香?韬光寺就在隔壁,难道不能烧?”又向求岳露生道:“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寺庙多,永福寺也是有灵验的,你二位明日也可去那里拜一拜。”说着又笑:“他几个大约不是去烧香的,是去永福寺吃它的素斋点心,它那里的绿豆糕好得很,顶好给我们也带一份。”

见那几位客人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就安排了他两个先在后面客房休息,“你二位自便,等用晚饭的时候,会叫仆人来请。我在隔壁佛堂,随住持念一个晚经。”

穆藕初将才听他一唱,功夫已是纯熟,不想还能发此议论。这等奇论是闻所未闻,细想却有些道理,心说这白老板是真正懂昆曲,不仅会唱,而且知赏——别看他年轻,腹中有些道行了。

他这次请白露生来,原本就有些请求,不过是怕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所以含着没有开口,如今看他谦逊温柔,有才却不恃才,心中喜爱,掉过脸来看看求岳,脱口赞道:“明卿,慧眼识珠啊。”

他两人在前头聊得起劲,金总后头哪插得上话?躺在滑竿上就快睡着,被他一说,揉着眼睛起来,还不忘了得意:“是吧,就说了他很强嘛。”

穆藕初见他睡眼朦胧,必定是个刚才打了个盹儿——这样好曲子也能睡过去!又气又笑,忍不住问:“我是不明白,你是半句戏也不懂的人,到底哪里捡来这个珍珠?真是牛嚼牡丹。”

“穆老板,你这话就说错了。”求岳也不生气,指手画脚地坐起来:“不懂也不妨碍我欣赏——我怎么能是半句不懂?我还会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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